每天都游走在破产倒闭的边缘，冈田斗司夫与山本宽对谈这个行业崩溃一次有什么不好
今年的 10 月新番日本动画制作行业的大戏远远比各家工作制作的动画还要精彩，业界药丸业界已完的声音很多，再加上庵野秀明的 Khara 状告 GAINAX 要求 GAINAX 还清欠款这件事，更是让人想到了去年庵野秀明的业界还剩五年的说法。而作为两个常年吐槽日本动画制作行业的人，GAINAX 创始人之一冈田斗司夫与知名大炮山本宽也举办了对谈，谈话的主题就是日本动画行业现状。在对谈中冈田斗司夫爆了很多的料，例如做动画最赚钱的是音响监督，业界 20 年前就很穷，还有当初 GAINAX 债台高筑冈田是如何找万代谈判拿钱的，反倒是宽叔这次是老实了很多，就说了这个行业崩溃一次有什么不好
冈田斗司夫：在我的认知中 20 多年前日本动画制作行业就很穷，画一张中间帧动画能拿到 150到 170 日元，原画的话在《王立宇宙军:欧尼亚米斯之翼》的时候 1 卡大概是 2000 日元，有的也会给到 1 卡 4000、5000 日元，不过从最后的实际情况来看 5000 日元 1 卡的画面，有人拿 2000 日元就能搞定。当时作为 GAINAX 的社长我的立场是给别人工钱确定预算的，这个场景总预算 15000 日元，这个场景总预算 20000 日元。根据情况甚至有开到 1 卡原画 150000 日元，在大家实在是做不下去的时候我就用这招让拿着月薪的庵野和贞本义行保持产出。30 年前这个价格还是不高的，在行业水平也就 1 卡 2000 日元的情况下，我和大家说这剧场版我打算 1 卡原画出 5000 日元，大家的第一反应都是怀疑。
山本：现在的话能拿到 5000 日元一卡已经不错了，现在也有画师一卡原画能拿 5000 日元，什么动作都没有就是角色张嘴说话的原画也能拿到 5000 日元一卡
冈田：经常有人说动画制作者难以维持生计，不过这么看的话原画师一个月画 30 卡那种只动嘴不动手的原画不就有 15 万日元的收入，完全可以养活自己，那为啥还都说活不下去
山本宽：现在的动画质量要求不允许动画只动口不动手了，虽然以前这样的原画没问题，需要动的角色动，不需要动的角色就静止，但现在的动画对这些不需要动的角色也要求动起来
冈田：以前看黑白动画的时候原画就两个人，A part 1 个 B part 1 个，那时做动画确实是可以攒钱盖房的节奏
山本宽：我在老东家京都动画的是一话动画原画就 5 个人，但是 5 人原画能做的都是人物线条较少的动画， 5 个原画应付的过来。而现在的动画对于线条的要求很高，还要追求作画质量，角色的动作，也会投机取巧的使用 3D。这也是没有办法了，花费的制作费和制作出的效果不对等
冈田：在我看来动画行业中真的变得有钱的人是那群音响监督，就我所看到的音响监督们相当赚钱，音响监督的工资相当于一部动画制作预算的 10%，而这群人明明什么都做不好。这是我个人的感想。音响监督并没什么工作但是工资占到了总体制作预算的 1 成，TV 动画 1 话 1500 万日元的制作费这群音响监督 1 话就能拿到 120 万到 150 万日元。音响监督拿的不是出场费而是音响预算，然后他们再从音响预算中支付给声优出场费。而声优们的出场费又很便宜，几乎所有的音响监督都是开着私家车来上班，而动画监督也不怎么赚钱，至于制片人嘛，制片人就是在公司倒闭和让公司赚钱这两条路上二选一，所以说没有什么有良心的制片人，真要是动画公司的制片人都良心大大的，那制作公司下个月就该倒闭了
山本：这就是个拿着相应收益权靠版税挣钱的行业
冈田：所以 studio fantasia 才倒闭了，这家公司也是有著作权在手里的，他们的《七虹香电击大作战》很怀念啊，时隔 N 年在Youtube 上看见这部动画，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动画作品，你看过吗？《七虹香电击大作战》
山本：我没看过
冈田：没看过吧，不愧是京都大学的高材生啊，这部动画的画面支离破碎，画面视角也很奇怪，所以的视角位置都是超高的，而且整部动画都在毫无意义的露内裤，这动画前两话在 Youtube 上看了笑死我了，拿着这种动画的原作权也没什么 用，注册资本 300 万日元的公司负债 1 亿 9000 万日元。
山本：我在工作上受了 studio fantasia 方面的很多照顾
冈田：我们也和他们有过很多合作，《飞跃巅峰》的时候他们是外包公司之一，他们真的是能够很好的保质保量的完成工作，对于我们这边一些强人所难的要求和意见也会倾听。
山本：虽然具体情况我不了解，不过大概是公司员工老龄化导致倒闭的？20 年前就很厉害的制作者 20 年后还在工作岗位上在一线工作，是不是真的很辛苦的呢？我这方面的信息完全不知道
冈田：一家注册资本 300 万日元的有限公司，负债 1 亿 9000 万日元，恐怕就是做 TV 动画都没人能给他们还上这钱，
山本：就算是接到了一部 TV 动画的制作工作拿到了足额的金钱，但是在员工耗尽最后的一丝气力后只能是倒闭了吧
冈田：在制作《王立宇宙军:欧尼亚米斯之翼》的时候 GAINAX 也是濒临倒闭，那时如果倒闭的话负债 5700 万日元，当时只要 GAINAX 开张 1 个月负债就增加 1500 万，但即便如此还是想做出一部好动画，于是就跑去向万代求助，万代对我说你们是个做剧场版动画的公司，在剧场版上映前你们就倒了我们很麻烦啊，但是我的眼睛看着对方丝毫没有犹豫。当时就是在视线上决胜负啊，虽然当时面临窘境但是我们已经准备改变做法，先做个三部赚钱的动画，等到第 4 部动画时再去好好的用心的制作出一部杰作，不过这话不能一开始就去说，而是当对方困惑的看着你的时候，你要丝毫不动摇的回看对方，留有后招
山本宽：真是听到了很宝贵的故事
冈田：也就那时的我能做出来那事了
山本：如今谈判技巧这么高超的制作人已经没有了啊，制片人能够在客户面前硬气起来的大概没有了吧
冈田：当时的我虽然 GAINAX 濒临破产但依旧毫不动摇的和万代交涉，被业界说「GAINAX在做王立宇宙军剧场版时最会吵架」，我并不喜欢这么个说法，当时的我是真心的想要把 GAINAX 打造成一家伟大的动画制作公司。所以说当 studio fantasia 面临 1 亿 9000 万日元的债务时，就应该像 GAINAX 当年面临 5700 万负债时什么 TV 动画都去做一样竭尽全力的去填补这个财务窟窿。
冈田：这件事也可以说到今年发生的业界 10 月危机，10 月发生了很多动画播放延期的播出事故，一方面是有动画公司接不到工作倒闭，另一方面是有动画公司工作太多人手不够制作拖延
山本：动画作品数量太多了，这么多的作品根本做不完，这些工作大大超过了行业人工制作的极限
冈田：那这样的话 studio fantasia 就不应该倒闭啊
山本：我直接说吧， studio fantasia 做不出那些动画公司贪得无厌的事情，现在业界流行的是不管什么先把工作接下来再说，具体怎么做之后在想，能做的好好做，做不了的瞎做，先把 1 季动画 2 亿日元的制作费拿到手再说
冈田：当初 GAINAX 为了弥补赤字先做三部 TV 动画也是这样啊（笑）
冈田：当时从万代那里拿了 5000 万日元，结果还把其中的 1500 万日元给了另一家动画公司 magicbus
山本：现在比你当初做的要过分多了，明明光盘卖不出去制作的数量还在增加，制片人和动画制作公司还在增加，而且制片人还与动画制作公司独立，每个制片人手里都有各种各样 的动画企划。二具体这部动画怎么做谁都不去想，这之中还有中饱私囊，结果资金并没有真的投入到制作现场，就是这样的制作情况让业界一点点衰落
冈田：刚才提到的那三部动画，也是让我的人生轨迹改变了。从万代拿到了 5000 万日元，从中抽走了 1500 万日元投了各种各样的公司，这 1500 万日元主要是流向了 Magicbus，我当时觉得从 STAFF 们看来应该会觉得我这么做是为了下一作用来填补《王立宇宙军》剧场版赤字的动画《蓝宝石之谜》做准备，为了让公司能够持续发展，才接受了 3 部 TV 动画制作的事情。但是 STAFF 觉得冈田社长就是个守财奴。
山本：当时如果不这么做的话 GAINAX 就倒闭了
冈田：说是这么说，结果 GAINAX 就发生了
山本：还有这事呢？
冈田：我平时还是挺温和的，但是和我一起设立 GAINAX 的制片人井上博明说，把冈田斗司夫踢走我们重新建个新公司做《蓝宝石之谜》，我知道后大吵一架，整个人都黑化了，我居然被当成了恶人，那你们给我找出一个其他的能够弥补赤字的方法啊！那我就去 NHK 和东宝，除了我还有谁能救 GAINAX，不过我不在 GAINAX 还活着呢（笑）
冈田：虽然我被背叛了，但是人家并没有说我什么坏话，我之后也和井上博明和好了，其实这不算背叛，而是在贫穷的情况下一些正常的过激反应。
山本：这就和《在世界的角落》中战争结束后食物不足靠钓鱼寻找食物，美军的香烟纸也被拿来切碎放进杂粥里作为食物果腹
冈田：和那是一样的，即便我不在公司，但是 GAINAX 的SATFF 们还是全力以赴的工作，我是多么的愚蠢啊，在现场的时候有很多鼓励我的小纸条，庵野给我过我，贞本义行也给过我说港田先生都是静悄悄的私下推进工作，但我当时完全没注意到真的是太傻了啊
冈田：在一般的工作中工资还会涨涨，而在动画行业为什么这么严峻的工作环境，大家还是在热情的制作动画呢？为何名作辈出的日本动画制作行业，工作现场这么黑暗
山本：这个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本来这几十年来动画行业一直就被说是黑心，年轻的动画制作者减少也是事实。谁也不会说做动画赚钱，大家都很厌烦这份工作，所以动画专科学校学习动画制作的学生很少，年轻人都去争着做声优了，声优科的学生数量倍增而动画专科的学生就有两人这样的情况也有。
山本：另外对于想要从事动画制作的年轻人，我们有时也把动画这行业说的有点过，媒体也在煽风点火，但没办法这就是行业的现实情况，大概大家天天说这行业不赚钱不赚钱也让年轻人对动画制作望而却步了。
冈田：业界该如何改善环境呢？
山本：我一直说动画的制作成本挺高的
冈田：从制作费入手？
山本：我不想把锅又甩给手冢治虫老师，但动画制作成本确实是挺好的，要是能把制作费提高到现在的 3 倍那工作现场就可以干劲满满了
冈田：现在的行业平均价格 1 话动画制作费 1500 万日元，也就是要提高到 1 话动画制作成本 4500 万日元。而月 9 档的电视剧一小时制作成本 5000 万日元，30 分钟 2500 万日元，也就是动画的制作成本比电视剧还要高
山本：是的，这个是产业结构的问题，这行的人太多，财富不是流向每一个人的手里
冈田：也就是有那种什么责任都不负但是却拿着很高工资的人吧，这种事也无可奈还，制作者们只能是因为喜欢动画而去燃烧自己吧
山本：要说怎么才能改善动画行业，大概崩溃一次就好了
同笑
山本：这个行业崩溃一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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